不少人認為把啟示和人文放在一起是荒謬的,因為啟示以神為本,自然是容不下以人為本。我相信兩者並非勢成水火,然而一些信徒也把人文精神視作大敵,忽略了人文精神不等同世俗人文主義──這是高舉人的自主和否定上帝的世界觀;但人文精神本身肯定人的尊嚴,重視人的潛能(理性和創造力)─這些卻是基督教可以肯定的。
在探索人文精神時要避開兩個陷阱:一是單單高舉「啟示」,片面理解其內容,忽略基督教的人文精神;二是忘郤基督教啟示的主體性,對世俗人文主義欠批判性。張毅勤最近在《時代論壇》的〈回應胡志偉牧師,談「為何基督徒不像樣?」〉可反映這兩種毛病。
張君對教會的一些批評是應聆聽的,例如:「傳福音…功利化,…為了叫人信主搬出…證據,卻無視證據的…真確」。面對社會有時「活得不像基督…基督昔日…走入群眾,與稅吏、妓女…為伍,…對於不公義和偽善…嚴厲斥責…現今…基督徒卻鮮有這種生命特質。」他也投訴「教會」是「封閉體系,…缺乏自我批判。」
張君另些批評卻叫我困惑,他談到這種說法:「進化論是不成立的,因為我們還未找到物種與物種之間的缺環」,說:「這些論調在…科學家眼中是可笑得不屑回應的,…稍微接觸過…遺傳學的人也知道這些反駁…完全站不住腳。」令人費解的是遺傳學跟缺環有甚麼關係?相干的應是研究化石的古生物學。我曾多方考慮正反理據,就我所知,若按照正統的漸進式新達爾文主義,曾出現的上千萬物種中間所需的過渡物種應以億計,縱使承認現有數百種過渡物種(都可質疑的),那缺環還是多得很!何況寒武紀大爆炸時很多品種突然出現,到現在誰都不知牠們如何從單細胞生物而來。缺環的問題仍是嚴重,進化論者提出種種自圓其說之法(如軟體生物不能形成化石,或間斷平衡說),但我看不到提出這問題有甚麼可笑之處。是否張君對這問題沒有深入研究,只是單方面聽那些自然主義的進化論者的意見,從不考慮那些嚴肅批評進化論的學者?
張君又批評那些幫助同性戀者改變性取向的基督教機構,說他們在強加自己的價值,不明白同性戀群體根本不認為自己的性取向有甚麼問題。這又是建基於政治正確的論述,按他的邏輯,香港的「新造的人」機構應門堪羅雀,但他們的輔導員事實上忙得不亦樂乎。那些求助的人難道都是被人強逼的嗎?當然不是,其實同性戀群體並非鐵版一塊,有些很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另一些卻有掙扎,甚或堅決不接受──後者的存在卻被人抹殺,可說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群體。張君的批評再次反映他沒有深入研究。這種態度恐怕並不真箇符合張君標榜的開放精神吧?
我同意張君的結論,若教會若不提昇生命素質,豐富我們的人文精神,恐怕「教會只會更被邊緣化,更枉論為主作鹽作光。」但在過程中也要重視基督教啟示的主體性,並對世俗人文主義的種種「政治正確」有批判性,不然恐怕會墮入懷有「反福音派情意結」的另類封閉系統。
關啟文,〈基督教啟示與人文精神:水火不容?水乳交融?〉,《國度復興報》152期,2010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