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啟文
你有沒有試過苦悶呢？我相信作為一個現代的都市人，苦悶對你而言應不是完全陌生的，但思想下去，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苦悶是一種不快樂的情況，但一般的不快樂都是起因於缺乏、疾病、不如意或打擊，但苦悶的來臨，卻可能正當你一無所缺、身體健康、一帆風順和萬事如意之時，你什麼都不缺，有閒暇的時間，正可去尋歡作樂，但在‘玩’一件玩意到盡頭的時候，新鮮詞集的感覺再沒有了，你感到悶了，打桌球、打遊戲機、玩電腦、上網如是，看小說、看電影、甚或追求異性也如是。苦悶症是現代人獨有的病，似乎其他動物並沒有這種問題。我常觀察住處樓下看更所養的貓，她吃飽就伏在那裏，偶然用舌頭舔自己的身體，一派自得其樂的樣子，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苦悶，這個字眼是相當現代的字彙，大概古代人多忙於勞動才可糊口，文化中也沒有什麼‘追求快樂’，‘要high’、‘要wet’等意念，但現代社會的確為不少人（一些低下層除外）製造了生活閒暇的空間，現代的享樂主義思想也給與我們要快樂的期望，在這種背景下，當我們得不到我們預期的快樂時候，苦悶也油然而生。
最要命的苦悶，是你在試過一切你想像會令你快樂的東西，而仍然感到不滿足、甚或厭倦。是的，玩厭了‘賭波’，大可以去‘碌Ling’,再厭了可以去….但一路下去心靈會愈趨麻木，在沒有什麼可以令你全然投入、令你雀躍，本來這過程也應支援我們不少日子，但現在的青少年在這方面可挺早熟，太早體驗苦悶，去想像很難再有令自己‘high’的經驗，再活下去不再顯得很吸引。是否這種絕望感使越來越多的青少年自殘、自毀、濫用藥物呢？
‘悶’是一個心在門內，人會苦悶，豈不因人的心靈盛有一種要超越、上升、擴張以至無限的傾向嗎？‘苦悶’是一種呼喊、一種抗議、你聽見嗎？ ---你的心靈抗議被困在有限的事物中，也在呼喊無限者----只有他能完全滿足我們的心靈。
原刊於 宗教與人生/《星島晚報》/1996年6月2日，第十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