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啟文 ,宗教與哲學
隨著國際性的經濟不景氣,再加上去年九一一事件的打擊,香港與台灣都在面對近幾十年罕有的經濟危機,今年香港政府預計財政赤字會高達幾百億,而財政司梁錦松相信這會是一種結構性問題。台灣這一年也錄得大幅度的負增長數字,而政府的各種基金和儲備也顯著減少。更使人氣餒的是,兩地的政府都好像束手無策,不知怎樣做才可使經濟復甦。我們故然希望人民困苦的日子盡早過去,但在這種情況,或許我們亦需要重新反思我們一直奉為金科玉律的資本主義制度和其中的消費主義文化。
顯而易見,我們生活在一個資本主義掛帥的世界。自1989年起,當資本主義最大的敵人共產主義政權紛紛倒下,社會主義看來一敗塗地。事實上,社會主義儘管有數十年以來的努力,仍然未能如資本主義社會般,有效地供應消費品。東歐人民深明此理,這是他們反對共產政權的原因之一,最後促使它們的倒台。即使在一些共產政權倖存的國家(如中國和越南),社會主義理念已經為市場理論所取代。以上種種,促使某些學者(如Fukuyama)宣稱,歷史現已在民主資本主義之凱歌中終結了!很多亞洲人都會認同這種看法(至少在經濟危機發生以前),對繁榮的經濟和五花八門的消費品的渴求,在亞洲國家內是普遍存在的。
戰後數十年來,東亞國家的經濟增長,在西方人眼中,不啻為經濟奇蹟。每個亞洲的大都市,都清晰地展現消費社會的效率和富裕。雖然並不是每一個東亞國家均能達至同樣的成就,但資本主義的天堂均是人夢寐以求的,他們以大都市為榜樣(如香港和台北都是佼佼者),努力學效她們的成功。經濟危機將一切改變了嗎?並非如此,東亞人如今的確更警覺資本主義道路上的陷阱。他們或許願意稍微緩下腳步,勒緊一下褲頭,但為的只是更快渡過經濟危機,這樣看來他們最終的目標根本沒有甚麼改變:擁有快速之經濟增長和無盡消費品供應的資本主義社會,仍是他們心目中的烏托邦!然而基督徒的想法會不會有分別呢?
我有點懷疑。基督徒經常談這原則:「在世而不屬世」,但我只能肯定前半部分的真實。我想,大部分東亞基督徒在一定程度上信奉資本主義(南亞洲的情況或許不大相同,其別樹一幟的解放神學〔例如Dalit神學〕會吸引多一些基督徒)。雖然東亞基督徒對於社會主義理念(例如平等)抱較多的同情,他們甚少自稱為社會主義者(可能因為我們大多是繁榮經濟中的既得利益者)。然而,我認為基督徒是有理由不相信歷史終結之說。首先,對一些能分辨歷史深層意義和終極方向的宣稱,我們應持保留態度,因為奧祕的事情只屬於上帝。其次,所有將世俗系統置於祭壇上的企圖都可說是偶像崇拜。基督徒或可同意社會主義之失敗,並相對來說,資本主義較能有效地創造財富。儘管這事實或許可以滿足世俗主義者,基督徒卻有理由懷疑,世界上根本沒有一個社會經濟體系是完美的。我們更需要注意社會經濟體系對人類靈性方面的影響,這是世俗主義者會忽略的。雖然,我認為經濟危機不會自動改換一般人的夢想,它的確反映了資本主義耀眼戰衣中的若干隙縫,並最終讓我們有思想空間,去批判地審視消費主義的意識形態。
消費文化與後現代社會
許多人以為世界已經從現代社會進入後現代世紀。啟蒙運動理性主義可謂現代社會的主導思想,本文的「後現代」,是指那些明顯與理性主義相違背的生活特徵。這些特徵有深遠的歷史根源,但主要盛行於二十世紀下半葉。譬如說,啟蒙運動崇拜科學和技術,後現代的新紀元和緣色思想卻猛烈地攻擊機械論的科學和技術,並認定它們是破壞環境的元凶。後現代主義的宗師主要來自歐洲大陸。念哲學、文學或社會學的學生,大抵對於德里達(Derrida)、傅柯(Foucault)、布希亞(Baudrillard)和李歐塔(Lyotard)等名字不會感到陌生。上述學者認為現代性的最深層問題,乃是其執迷於客觀真理(參德里達論原道中心論[logocentrism]),而他們的目標就是所有「二元論」、「絕對真理」和「宏大敘事」的解構。這明顯是引向相對主義的路徑。
然而,近代反抗啟蒙運動理性主義並不只是象牙塔裡的學究們的玩意而已,具相對主義色彩的口號,例如「一切視乎你個人觀點」、「並沒有絕對真理」、「世事無絕對」等,也掛在一般人的唇邊。他們或許說不出一種高深的相對主義哲學,也不耐煩去如此做,但他們就是拒絕進入令他們「頭昏腦脹」的理性辯論。那他們怎樣作出抉擇呢?全賴感覺。後現代的人容易被影像和其暗示的聯想所感動,而非理性上的考慮。這種社會文化的來臨,跟消費社會的出現有密切的關係。
在現代時期,經濟體系中的主要部分是生產和製造,具代表性的形象就是在工廠裡工人在生產有形的消費品。在後現代時期,經濟體系中的主要部分是透過為消費者提供服務來賺取金錢,消費者所購買的主要是無形的產品,如資訊或經驗;具代表性的形象是一所大型購物中心,內有商店、銀行、旅行社、電影院、美食廣場等。你可以發現商店和美食廣場仍然要售賣有形的產品,但所不同的是,對後現代的消費者來說,這些產品的價值,不再單單在乎產品能否滿足他們的肉體需要,更重要是繫於產品為消費者所帶來的感覺,並為他們所建立的身分。因此,我們需要把消費主義看成一種文化去研究。
消費文化的形成可追溯至不同的根源。首先,基於生產的改革,產品出現剩餘。商人沒有因此減低供應量,反之嘗試製造對該產品的更大需求,這奠下了廣告業興起的基礎。廣告業的主要策略,就是為產品創造一種形象,是能與我們的潛意識慾望產生共嗚的。例如:若你想成為真女人,就應該買某間金鋪的手飾;如果你要活得瀟灑又吸引異性,就應該用某一種信用咭或手提電話云云。其次,現代化在遠離傳統和宗教的同時,很自然地轉向人的主體和自我意識。根據甘寶(Campbell)所言,浪漫主義的影響尤其重要,它認為可透過「經驗的消費」(consumption
of experience) ,就能達致自我解放:
「事實上,『自我』成為位格性的上帝或神明,是人必須服從的。因此,『獲得經驗』(這裡包含著對各種各樣的滿足和刺激的感覺的追求)成為了一種道德活動,甚至可說是一種責任…人不再被認為是有原罪的原始材料,需要建構成有『品格』的人;人被視作『自我』,要透過經驗和強烈的感覺從社會習俗中的抑壓和限制釋放出來。」(參Clapp,頁28)
有兩種原因促使了新類型消費者的成型。傳統的消費者使用的產品與人類基本需要有密切關係,例如食物、衣服、居所。如今,基本需要與奢侈品的界線愈發含糊。譬如說,有無數種食物和衣服可供我們購買,且均可以給我們飽足和溫暖。只要價錢許可,它們的象徵價值遂成為最重要的考慮:我購買這種食物感到舒暢嗎?我穿上這些衣服好看嗎?這種消費方式有助我建立自我形象嗎?這裡存在一種矛盾:消費過程同時有個人性和與社會合模的色彩。當你在商場或超級市場中購物,你看來是按一己需要而自由選擇產品,每一人看起來也可以大聲呼喊:我是世界的王(就像電影《鐵達尼號》的主角)!然而,這種自由是十分表面的:
1.
我們處身於鉅大的壓力下,要依從消費的遊戲規則。否則,你將要承受很大風險,遭受社會的排斥。至低限度來說,家長需要按規章行事,避免兒女感到匱乏和孤立。
2.
我們的需要或許是人為的,乃廣告的誘惑和公司櫥窗塑造出來。只要想一下,你買的商品中,是否有不少是極少使用的呢?
3.
我們其中一種需要,就是取得別人的認同。然而,消費文化的認同是建基於流動不息的潮流,而並非恆久的。
請緊記:後現代的消費者是被造成,而非天生的。(A postmodern consumer is made, not born!)整個過程因著資本主義邏輯的需要而衍生:為了需要銷售新而刺激的產品,必須要有一定數目的消費者以消費為生活方式,消費佔他們自我肯定的一個中心位置。他們相信,終極的快樂與消費過程是不可分割的,他們更是有不可剝奪的權利,去要求更多更多的享受。有些人的心靈更是被「佔有更多的渴求」所佔有,他們不單喜歡購物,甚或更享受購物的過程(邊逛邊看、查探和比較價格、想念著心儀的產品、作出最精明的抉擇),這一來消費就由「手段」轉化成「目的」本身!簡單來說,後現代消費者不單有渴望,他們更渴望自己經常有渴望-這種生活方式賦予他們生存的「意義」。
消費主義的宗教
無論從倫理角度或屬靈角度而言,消費主義絕對不是中性的。啟蒙運動也可說是消費主義的根源之一,它將上帝攆出窗外,而把人安放在寶座上,它認定沒來生、沒救恩,那我們所有的快樂,只能在今世中尋找。除卻消費的喜悅以外,世上還有甚麼更直接和具體的快樂呢?即或世俗主義者有時承認消費品不能提供恆久的屬靈滿足,但他們強調消費品至少可以使人的注意力不斷分散(distraction) ,不去思考生命意義或永恆滿足的源頭等不能解答的問題!他們甚至進一步辯稱,消費主義容許我們對自我創造和自我肯定有更多自主權,我們還要求甚麼呢?我們也要注意,消費主義的價值有一種自然傾向,會不斷擴張以致主宰其他價值:當貨物大部分是消費品,商品(goods) 就被等同美善(good) ,價值也純粹以金錢來衡量,那精神性、無形的美善就容易為人忽略,甚或被嗤之以鼻。
有趣的是,典型的消費主義者的行為,與宗教行為竟有著不少相同之處。在大城市中,大型商場成為消費主義的教堂和殿宇。事實上,它們已經成為許多西方大都市的象徵,正如昔日的教會般。星期天或夜晚購物成為我們每週的崇拜。銀行提款機是路旁的神龕,方便我們履行消費主義宗教的儀式。商品如今往往擁有一種神祕莫測的吸引力(至少生產商想如此包裝他們的商品),而這正是傳統上屬於上帝的特性。我們人生的經歷,諸如婚姻、兒女出生都主要是由消費儀式構成,例如拍結婚照、買玩具等。我們的假期的主要內容和目標也是消費,無論身在本地或是海外。宗教強調信仰在我們生命每部分均佔中央位置,信仰應與生活結合,這角色看來已成功為消費品所取代,基督徒也不是例外,他們實踐信仰時往往感到舉步為艱,但活在消費文化中卻如魚得水!在這層面來說,消費主義的上帝已經戰勝了。
消費主義-另一個失敗的「上帝」
然而,即使在有反思之世俗主義者的眼中,消費主義從來不是一個毫不含糊的祝福。雖然人們寄以厚望,但社會實驗的結果顯示,消費主義並不能兌現它的承諾:
1.
消費主義與人類的快樂
提供消費品是否可以使人快樂,是得值得懷疑的。早幾年在日本有一個調查,絕大部份人同意四十年來日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很多,但只有很小部份同意,現在的人比以前的人更快樂。去年有一個調查研究亞洲的年青人是否快樂,結果令人相當詑異,經濟不甚發達的菲律賓的青少年最快樂(超過70%),而敬陪末座的正是經濟最發達的香港和台灣,只有5%的香港青少年說自己快樂!穆爾(J.S. Mill)許久以前已經指出了享樂主義的矛盾:我們愈是有意識地渴求快樂,便愈難得著快樂。快樂並不單依靠我們身外發生的事情,也與我們內心的期望有密切關係。繁榮的經濟故然提供更多類型貨品的選擇,並提高感官上的刺激,但消費文化同時不成比例地提升我們對於快樂的期望。(事實上,只有當我們持續不斷地要求消費品,經濟才能增長,所以商人一定會千方百計令我們感到不滿足。)
當我們愈是習慣即時的滿足和自主,我們愈是不耐煩延遲的滿足和限制,更不用說逆境的時候了(這說明了為何在IQ 和EQ 以外,我們今天要討論逆境智商AQ)。慣常的不耐煩和內在的不安,都是消費主義者性格的特質,但顯然這不是快樂之道。此外,如今的經濟危機更加讓人知道,沒有魔術棒可以使經濟永遠興旺。當我們孤注一擲地追求快樂,則我們的快樂會被不受控制的社會經濟發展牽著鼻子走,更不用說意外、災害等都是難以逆料的。消費主義所應許的絕對快樂是一個謊言。
以上的分析顯示,即使以世俗主義者的角度來看,消費主義作為追求快樂的途徑,也是不能令人滿意的。我們同時要注意,消費文化傾向製造平面人,只顧依戀感官的滿足和刺激。然而徹底忽略屬靈滿足最終只會自食其果,我有一位朋友在美國任職輔導員,她最近告訴我,在西方富裕社會中,有許多年輕人內心隱含著一股憤怒。沒有人虧待他們,相反,他們的父母的供應倒很充足。他們為甚麼憤怒呢?誰人需要為許多難以理解的青少年暴力,諸如暴動或校園槍擊事件負責呢?我認為年輕人感到被社會和文化出賣了,因為電視和廣告等都似乎在應許:只要他們願意花錢購買貨物和享受生活,他們就會獲得快樂和自尊。如香港的海洋公園曾有一個有趣的「魔鏡」廣告,裡面的訊息就是「無限開心,隨時發生。」然而,當他們嘗試了一切(從日常消費品到性或毒品)後,他們仍感到沉悶。他們完全相信享受完全的快樂是他們天經地義的權利,那他們現在的不滿應該怪責誰呢?或許沒有人,也可以說任何人。也許,這解釋了他們內裏的憤怒?無論如何,我主要的論點是,消費主義者的社會實驗,正應驗了耶穌的話語,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
2. 消費主義與自我身分(self-identity)
消費主義的生活模式是後現代社會建構自我身份的途徑。笛卡兒的格言「我思故我在」,概括了現代建立身分的方法,是建基於人的理性和自主。說後現代人是「我購物故我在」,或許更加合適。他們似乎毋須任何深層的身分;他們以消費方式來肯定自己,並認同短暫的感覺和文化潮流。然而,這些東西的轉變是很快速的。因此,後現代消費者的身分是淺薄、不長久、十分矛盾的。如同電視熒光幕上演許多節目,節目之間卻互不相連,快速相繼轉換著。對於後現代消費者而言,當消費和娛樂活動絡繹不絕時,生命是「豐盛和快樂」的。一旦這些活動停止,他就會感到空虛和不安,那時他就好像沒有節目播出的電視熒光幕,餘下的只是沒有意義的雜聲和跳動的線條而已。
好些後現代主義者慶祝這種具流動性的自我形象,認為這促進人的自由,但這種表面的「自由」是幻覺而已。當人的自我陷溺於消費主義的生活方式,便失去了自我超越的能耐。較嚴重的問題是穩定自我身分的腐蝕,摧毀了承諾和長期委身的基礎。後現代人的性格是不會因為誤時和失約而感到內咎的。無論如何,誰能堅說那不願意守諾言者就是那許下諾言的人?對於傳統的人來說,雖然我今天的感覺和昨天作出承諾時的感覺截然不同,但我仍然會遵守這承諾,因為始終是我自己作出承諾。然而,這卻不適用於後現代人的性格,因為他們的個人身分就是由受感覺建構而成,那感覺的強烈差異就意味著自我的斷裂。後現代人的婚姻觀也源出一理:只要這一分鐘他們覺得自己是認真的,他們便可立刻發生關係;另一分鐘再沒有feel(感覺),便可以視作陌路人。這對於一種消費文化來說,也是容易理解的。以上所論證的,就是飽和的消費文化最終會導致自我的解體,這正是聖經的教導「賺得全世界卻賠上了自己」之現代詮釋。
3. 消費主義、社會和環境
勤勉、節約、具創意都是成功經濟的文化基礎。諷刺地,成功的經濟經常製造出一種鞏固的消費文化,腐蝕著以上的基礎。這樣說來,消費文化是自我毀滅的。消費者的文化同時腐蝕著社會道德。當經濟作王之際,人本身反遭壓搾。因此,消費主義傾向發展成一種非人性的文化。人只懂得每種東西的價錢(price),卻不明白它們的價值(value):
「金錢迅速且有效地把所有具體而有品質的關係還原為一些可互相比較的東西,這樣使理性化的選擇成為可能。… 我們所經驗的世界,卻成為一處毫無品質可言的地方。」(Gay in Clapp
1998, 頁25)
消費主義對於環境具破壞性的影響,也是人所共知的,我毋須多提。總而言之,消費文化或許能短暫維繫一個社會,長遠來說,卻是對人類社群有害的。
消費文化中作主門徒
如今我們十分清楚,在消費社會中要成為忠心的基督徒,並不容易。我可沒有萬試萬靈般的答案。以下數點是當我苦思這課題時,感到是頗為有用的方向。
1.
對社會文化具批判的醒覺
對於港台的基督徒來說,玩消費主義的遊戲並不困難。我們容易過於認同,甚至忽略了消費文化潛藏的價值,這是危險的。我們甚至援引經文來將這些價值基督教化。我們需要與消費文化保持一定距離,以基督教價值觀去批判它。我們同時需要真誠地作自我審視:我們受消費文化風潮影響有多深?我們自我形象的基礎是甚麼?這過程或許是痛苦的,基督徒卻必定要作這樣的自我審視。要是基督並不是萬有的主宰(包括我們的生活模式),祂根本就不是主。(If Christ is not the Lord of all, He is not the Lord at all.) 今天信仰的危機是,很多信徒用消費主義的心態看待信仰。他們關心的是教會給他們甚麼feel,不再問可以為教會做什麼,而是問教會能否提供他們想要的東西。無論在聽道或上主日學,他們越來越講求有feel,「無feel」就不想來。而且當自我由感覺主導,他們會缺乏信守承諾的意志,教會也越來越難找人承擔需要長期委身的事奉。
2.
敢於與別不同的自由;耶穌基督的榜樣
我們經常要緊記基督的榜樣:祂雖然富足,卻為我們緣故甘願成為貧窮,使我們可以因祂的貧窮成為富足(林後八9)。這提醒我們真正的富足是甚麼,並我們在基督裏所享有的真自由。當我們委身與祂,我們同時獲得敢於與眾不同的自由:不要效法這個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變化。察驗何為上帝的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羅十二2)。
3. 讓上帝成為自我身分的基礎,從而得著終極的滿足
上引的經文論到上帝可喜悅的旨意。除卻認識消費主義快樂的假象以外,我們需要明白,上帝並不是反對快樂的。祂給予我們愛和美善,那是我們恆久快樂的根源。此外,祂在基督裏彰顯出來的愛,正是我們自我身分更穩固的基礎。對於基督徒來說,我被愛故我在(加二20)。這愛呼召我們為了事奉上帝和其他人的緣故,不斷超越自己。
4.
慶賀創造的美善:感恩和管理
嚴格來說,基督徒並不反對消費品。我們可有自由使用它們;關鍵在於一顆感恩的心(提前四4)。箇中差異在於,後現代消費催使我們聚焦於一己的滿足;基督徒以一顆感恩的心享用受造之物,這也構成他與創造主的關係。前者滋生貪婪和無節約的欲望,後者卻帶來喜樂和節制。
5. 追求公義的社會和經濟秩序
對於那些缺乏基本需用的貧窮人和邊緣人,基督徒不能採取一種冷酷無情的立場,因為我們蒙召要行公義、好憐憫、謙卑地與上帝同行(彌六8)。反對照顧窮人者的態度無疑有違憐憫的原則,並忽略在社會中公平地分配貨品的需要,這都是根源於一種屬靈的驕傲(如同我們真箇是世界的王般)。甚麼是公平的經濟秩序,這問題十分複雜,在此我不能處理。我只是強調,基督徒不能忽視社會公義的問題。最基本的要求是,那些有餘的人,應該培育樂意捐輸和與人分享的習慣。
5.
一個消費的教會,還是有客旅精神的群體?
基督信仰是群體性的。倘若沒有志同道合的弟兄姊妹支持,我們不可能在現代社會中實踐基督教的價值標準。不幸地,教會本身也容易陷入消費主義式的生活模式,成為消費的教會。正如神學家候活士(Stanley Hauerwas)提醒我們,要是教會真要成為世上的光,她必須打消與世界和洽相處的念頭。相反,教會必須記著她只是客旅,要在現世見證天國的生活模式。我們應讓信徒了解教會是一個充滿限制的家,但只要有愛,它就仍舊是一個真材實料的家。愛,才是教會最主要的記號。教會不是「百佳超級市場」,無法提供式式俱備的貨品供你選擇;更沒有「至抵精明眼」幫你到處「格價」,讓你享受最佳服務。我們要「落手落腳」的建立這個家,不要總是一副「等人服事」的樣子;也要分清「用心」辦活動與「用錢」辦活動的區別。
總結
最終來說,消費主義是關乎愛──愛的秩序和優先次序
。基督徒對於上帝的愛的渴求,必須凌駕於對消費品的追求。否則,我們的生命必為消耗消費品的慾望消耗淨盡。求主憐憫。
參考書
以上文章有部份參考了〈我消費,故我在──消費文化與信仰危機〉,《宣訊》第十四期,2001年2月。以下的英文書也很值得一看:
Bocock, Robert.
1993. Consumption. London : Routledge.
Clapp, Rodney,
ed. 1998. The Consuming Passion: Christianity and the Consumer Culture. IVP.
Shelley, Bruce
and Marshall Shelley. 1992. Consumer Church : Can Evangelicals Win the World Without
Losing Their Souls? IVP.
Wuthnow,
Robert, ed. 1995. Rethinking Materialism: Perspectives on the Spiritual Dimension of
Economic Behavior. Eerdmans.
Kai-man
Kwan
Department
of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Tel:
(852) 34117291
Fax:
(852) 34117379
e-mail:
kmkwan@hkbu.edu.hk
關啟文博士早年畢業於香港大學電機工程系,後往英國攻讀神學,八九年於蘇格蘭鴨巴甸大學取得一級榮譽道學學士學位,隨即往牛津大學深造哲學與神學,九一年與九三年分別取得碩士與博士學位,曾任香港基督徒學生褔音團契訓練部主任,及中文大學崇基神學組講師,現任浸會大學宗哲系助理教授。研究興趣包括宗教哲學、科學哲學、系統神學、宗教與科學的對話、倫理學等。他的著作有《我信故我思—真理路上的摰誠探索》(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1998年9月) 及《是非曲直──對人權、同性戀的倫理反思》(香港:宣道出版社,2000年7月)。